二、入世情怀
苏轼一生胸怀坦荡,虽然政治上屡遭失意,仕途中不断遭遇挫折,但这一切并未使他沉沦。在贬居黄州的四年多时间里,他写下了许多词作,以精警、凝练的词句,关注着国计民生,忧国忧民,同时对自己的人生重新进行审视与理解,表现出顽强乐观的信念和超然物外的人生态度。
元丰五年(1082)三月,苏轼在游览黄州东边的清泉寺时,见到溪水西流的现象,于是感慨歌之,作《浣溪沙》一首: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潇潇暮雨子规啼。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词人在清泉寺前看到兰溪水向西倒流,于是感悟到人生亦可以东山再起,而不必感叹年华易逝、岁月如梭。“白发”、“黄鸡”的典故源自白居易《醉歌示妓人商玲珑》,白诗的原意是感叹黄鸡催晓,白日催年,红颜易失。而苏轼却反其意而用之,借“门前流水尚能西”来说明不要拘泥于青春易逝、徒自伤悲,而要有乐观向上的精神去迎接生活旅途中遇到的磨难。从这首词作中我们几乎看不到苏轼初贬黄州时那种压抑、惆怅的心情,相反,苏轼在这里为世人展现的是一个热爱生活、积极进取、奋发向上的东坡形象。
已经对人生的失意、政治仕途的坎坷能够以旷达豁然的态度等闲视之的苏轼,必然能够整理好自己的心态,对壮丽山河及历史英雄进行重新地审视,借而宣扬自己建功立业的雄心抱负。元丰五年(1082)七月,苏轼在游览三国古战场时,创作了文学史上著名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面对着如画的江山,遥想起三国时代的周瑜,当时的公瑾雄姿英发,羽扇纶巾,在谈笑之间便将敌人歼灭殆尽。苏轼又想起自己贬谪黄州的罪臣身份,壮志难酬,无路请缨,不禁十分感慨,只能慨叹一声“早生华发”。但苏轼没有沉湎于个人得失之中,而是能够超脱地看待这一切:“人间如梦”,这是一种哲理化的人生态度,能够将兼济天下与自我重塑合二为一,是自我人格修养的升华,是摆脱困境后的从容不迫,更是热爱生活、积极进取的具体表现。
三、超世情怀
苏轼贬居黄州,脱离政治漩涡,才能够对自身的人格精神及命运走向进行重新的审视与反省,于是他在黄州期间选择了一种独特的处世哲学――随遇而安、超然于世。这种与世无争、随缘自适的人生处世智慧,使其能够淡然地看待无可避免的现实遭遇,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宁静地看待自然中的一切,无视风雨,面对得失祸福,宠辱不惊。
元丰五年春,苏轼作《定风波》词一首,如下: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词前有一段小序,写道:“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这首词描写了苏轼一行人在野外遇雨的生活小事,然而,他却能从一桩小事中体悟出深刻的人生哲理。词作的最后一句,如此地谈笑风生,宠辱不惊。
苏轼在超脱尘世的名利束缚时,同样表现出淡泊名利、泰然处之的情怀。他在《满庭芳》中具体叙述了这一思想,其词如下: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须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所谓的“蜗角虚名,蝇头微利”是指政治生涯中的功名利禄。如果人们能够抛弃这些,那么人生之中将会是另一番画面了:“清风皓月”、“云幕高张”。这是经历了风雨之后,对名利场的重新审视,大灾大难过后,对于名和利,对于官宦仕途,必然会有更加警醒的认识。
纵览苏轼贬居黄州期间的词作,不仅有着十分广泛的题材,而且其中蕴含着词人十分复杂的思想情怀。这些词作记录了词人贬黄之后的心路历程,诠释了词人的人格,成为我们了解词人的主要素材,在此之后,苏轼的情怀提升到一个崭新的境界,成为后来历代迁客骚人顶礼膜拜的典范。(作者单位: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