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遍交往
在自身存在中与个人有关的交往,雅斯贝尔斯称之为“生存交往”(existentielleKommunikation),对于个人来说,这种交往构成唯一“真正的”交往形式。这种属于生存的交往是不容许客观化的,因而它是不能通过可界定的概念来直接地规定的。作为人的本真的自我存在,生存只有在与另一个自我存在的交往中才是真实的。光是单个的人并不是人自身,他也并不能成为一个本真的人,这一确信构成雅斯员尔斯哲学的起点因此,在他的哲学中,交往与真理是直接地联系在一起的。在《我们时代的理性与反理性》中,雅斯贝尔斯写道但是,更重要的是,对于时间此在的理性而言,真理与交往是固结在一起的,没有交往的真理等同于非真理。”
赢得真理意味着“实施一种人的自我转变”。从理性概念和交往概念出发,看得很清楚,人的自我转变指的是什么。在雅斯贝尔斯那里,理性既与“任意”、“狂妄”对立,也与“狭隘的情绪陶醉”对立。按其本性,理性指向全体(Ganze)及其关系。只要理性是“追求统一的意志”,在这种统一中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与世隔绝的。理性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理性使“无限的开放性”成为可能,从而为指向全体的那种哲学思维活动提供了一个必要的媒介。
理性是这样一种样式,它许可大全的诸样式开启和走进“无限交往"的空间。在对理性的信任中生活,意味着渴望在无限交往的可能性中生活>这一理性与交往的必然关系还指点某种别的东西,而且,这东西恰恰涉及跨文化的实践。这一必然关系使我们有可能活动在基于人类统一的历史过程中。因此,雅斯贝尔斯写道:“除了我们一同走进交往之外,我们彼此都知道没有什么东西是本质性的东西。”“一同走进交往”使得人的相遇及其交往成为可能,而且,这种交往也是不同文化之间对话的前提条件。不同文化之间对话的条件乃是坦诚对待不同的立场,在人和文化方面,放弃每一个自身观点的绝对效应。根据全体,理性觉察到这一尺度,即每一个流动的立场或僵固的立场都必须受到批判。理性突破并打开知性的教条主义,借助于此,理性能够为观察那种盲目“自信”(Selbstgewissheiten)而获得必要的时间间隔,这种盲目自信阻碍我们发现人类借以相互理解的那个共同基础。普遍交往创造一座人类联系的平台,在这座平台上,借助于理性,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都能够相遇而不放弃其差别。这一人类大同的平台阻止人和文化的孤立隔绝,因为在我们的时代,这种孤立隔绝会对世界造成一种特殊的危险。
理性是一种具有无限制的交往意志的东西,它能使我们发现一座共同的交往平台,在这座平台上,思维的可能性这一历史的不同根源得以联系在一起。理性禁止放肆地沉湎于自身,忽而中断交往双方,忽而开放交往双方。在最后一部大作《面临启示的哲学信仰》中,雅斯贝尔斯这样描述说只有在自由中,人类才能协调一致。我们今天寻求这样一个共同的基础,在此基础上,我们能够从所有信仰的来源出发,越过这个世界而富有意义地相知相遇,即对这种信仰来源的每一个特有的历史传承,准备加以重新获取、纯化和转变。对于信仰的多样性来说,共同的基础也许仅仅是思维方式的明晰性、诚实性和某种共同的根本知识。”在此表明,普遍交往的言论特别诉诸人,让理性针对教条主义的“知性”(Veretand)来展开。汉娜·阿伦特说得对:一种人类的哲学区别于一种人的哲学,即一种人类的哲学坚持这一点:在地球上定居的人们并不是在孤独的对话中自言自语的人,而是互相沟通、相互理解的人。
普遍交往创造一个人们能够不再受阻而无拘无束地相知相遇的空间。正是这一意图促成了雅斯贝尔斯普遍交往的思维,并且出于这一意图,雅斯贝尔斯把自身的交往概念从生存交往扩展为世界中的普遍交往。在雅斯贝尔斯那里,普遍交往是夸在引导人类的一种挑战,因为这种交往不是与托邦趋势,是一种构想。雅斯贝尔斯相信这种交往的可能性,相信通过这种交往能塑造一个崭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能够共同生活、共同讨论、共同发现真理。只要这种崭新的世界成为普遍交往的目标,人类就必须理解自身、他人,了解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文化,从而雅斯贝尔斯的哲学就得以获得一种跨文化视点。世界哲学承认每一个人的正当要求,超越对地区、传统的每一种还原,同时禁止个别地区、个别传统的固执己见、目光短浅。世界的境况要求跨文化理解。世界哲学乃是对普遍理解敞开大门的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