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元嘉诗歌的铺排:方位对句与景致对句
(一)方位对句
元嘉诗歌在造句上常用方位对旬,对观览的大视界作出明确交待。如谢灵运诗:“柏梁冠南山,桂宫耀北泉”(《日出东南隅行》)、“江南倦历览,江北旷周旋”(《登江中孤屿》)、“卜室倚北阜,启扉面南江”(《田南树园激流植棱》)、“秋泉鸣北涧,哀猿响南峦”(《登临海峤初发疆中作与从弟惠连见羊何共和之》)等。再如鲍照诗:“西上登雀台,东下望云阙”(《代陆平原君子有所思行》)、“东海进逝川,西山导落晖”(《松柏篇》)、“赤板横西阻,火山赫南威”(《代苦热行》)、“东南望河尾,西北隐昆崖”(《赠故人马子乔》六首其三)、“北出湖边戏,前还苑中游”(《中兴歌》十首其六)、“北临出塞道,南望入乡津”(《送盛侍郎饯候亭》)、“南帆望越峤,北榜指齐河”(《还都至三山望石头城》)等。用方位对句对观览的视界作出明确交代后,就有利于诗人在诗歌中作进一步的铺排描写。
元嘉诗歌中这种鲜明的方位对句,不仅仅是出于诗歌形式对称的目的,更主要的是为了在空间上铺陈描述——“前后左右广言之”的需要。谢灵运《日出东南隅行》:“柏粱冠南山,桂宫耀北泉。晨风拂檐幌,朝日照闺轩。美人卧屏席,怀兰秀瑶瑶。
皎兰秋松气,淑德春景暄。”此诗“南”“北”二句从大环境落笔,由远而近,顺着晨风与阳光的方向,将读者视线逐步引入闺帏中的“美人”,而作者用笔之法正是阶梯式过渡铺陈。又如其《田南树园激流植棱》“卜室倚北阜,启扉面南江。激涧代汲井,插槿当列墉。群木既罗户,众山亦当窗”六句,后四句各自从远与近对应北室与南扉,六句诗在全诗中正是铺陈性景致描述。再如《善哉行》“阳谷跃升,虞渊引落。景曜东隅,畹畹西薄。三春奥敷,九秋萧索。
凉来温谢,寒往暑却”八句,前说太阳东升西落,铺陈四句,后说时景代谢,也铺陈四句,正是为达士当及时行乐的主题服务的,可见其目的首先并不在于诗歌形式整饬上的需要。
即便是在赠别诗中,也不例外。如谢灵运《酬从弟惠连》“西川”、“东山”二句,正是为“别时”、“别后”二句铺底张本,为的是展示全时空的“悲”与“情”。鲍照《赠故人马子乔》六首其四云:“种橘南池上,种杏北池中,池北既少露,池南又多风。”即使在比兴之中亦作南北铺陈,正是出于务求尽到的意图。至于《拟行路难》其一“洛阳名工铸为金博山,千斫复万镂,上刻秦女携手仙。承君清夜之欢娱,列置帏里明烛前,外发龙鳞之丹彩,内含麝芬之紫烟”云云,更是典型的赋体手笔。而第三首则又可作赋松诗读,“东南望河尾,西北隐昆崖”既写尽松树“百尺下无枝”的高盛气势,又为“悲凉贯年节”而“葱翠恒若斯”垫笔,这与“野风振山籁,鹏鸟相惊离”二句,正是分别从远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