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次强调指出,作者描写这场战争最突出的艺术成就在于:多次将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同一空间的战况挫于笔端。换言之,出色地完成了时间与空间艺术双重再现的任务。
总的来说,《水浒传》既是描写战争的名著,也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军事科学著作。
战国时期的诸子散文,已经出现一些宏篇巨制,全书讲求谋篇布局,分散整合。以《墨子》为例,仅以现存的五十余篇看,其中《尚贤》、《尚同》、《兼爱》、《非攻》、《天志》、《非命》等均分为上、中、下三篇,三篇自成体系,三篇与三篇之间又形成互为对称的格局。《韩非子》亦复如此,有《说林》上、下两篇,《内储说》、《外储说左》、《外储说右》各上、下两篇。这种部分化的对称格局,在汉魏六朝辞赋的创作中,已演变为整体化与独立化。一些辞赋作家,有意无意地写出自成对称格局的作品,如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与《上林赋》;张衡的《东京赋》与《西京赋》;江淹的《恨赋》与《别赋》等。当然,也扩展到此时及唐宋时期的诗文创作,如诸葛亮写有《前出师表》与《后出师表》,杜甫写有《三吏》与《三别》,范成大写有《春日》、《晚春》、《夏日》、《秋日》、《冬日》各十二首的大型组诗《四时田园杂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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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融合历代诗文的这些创作特点,形成篇章结构从整体到局部的对称美。全书以第71回为分水岭,形成前70回与后50回两大部分,它们分别写梁山起义军的一盛一衰,迥然是两样笔墨,两者大体上形成对称。为鲁智深立传的五回书与为林冲立传的五回书,互为对称。继为武松立传的十回书之后,接上为宋江立传的十回书,两者又形成对称。描写征辽、征田虎、征王庆、征方腊四部分内容,每部分约占十回书,它们又形成两两对称的格局。此外,描写的重大战役之间互为对称,如“三打祝家庄”与“三打大名府”,“两打高唐州”与“两战连环马”、“两赢童贯”与“三败高休”等。再者,描写的事件之间形成对称,如武松景阳冈打虎与李述沂岭杀四虎,宋江杀阎婆惜与杨雄杀潘巧云,江州劫法场与大名府劫法场,林冲刺配沧州道与卢俊义刺配沙门岛等。
总的说来,《水浒传》从前后两大部分,到部分回目与回目之间,从描写的重大战役之间,到描写的事件与事件之间,都形成互为对称的格局,从而使全书在多层面、多部位、多角度上,形成一种对称的美,严整而和谐的美,完全符合中华的传统情趣,增强了其价值口
从先秦的神话、传说、寓言,发展到魏晋南北朝志怪、志人小说,再一变而为唐代传奇。这些作品既披着神秘的外衣,又包含着严肃的生活内容。尤其是我国文言小说的成熟作品唐传奇,更是如此。在借鉴唐传奇等创作经验的基础上,《水浒传》尽量剔除其虚假的情节,还生活的本来面目,描写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记叙一件件真实可信的事,包含多样的情趣,成为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品。
《水浒传》描写的主体内容,都是经得起推敲的。随便说来,高徐的发迹,绝非偶然,岂不符合“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土无名”的现实?梁山起义军由弱变强,由盛到衰,基本接近于史籍的有关记载和民间传闻,也符合客观事物的某些发展规律。至于说到朱全笃于友道,先后放走晃盖、宋江、雷横,最终自己宁可刺配沧州牢城;陆谦趋炎附势,出卖林冲、弃友情如遗迹,牛二撤泼,邪歌乖觉;柴进结交江湖,王伦嫉贤妒能;燕青精明强干,乐和见机而作;杨志时运不齐,林冲命运多蚌,高衙内横行霸道,武大郎软弱可欺;黄文炳心术不正,李透一派天真;西门庆欺男霸女,鲁智深济危扶困等等,真人、真事、真性情、真境界。即使号称梁山泊“五绝”的戴宗之神行法,张清之飞石、花荣之箭射、燕青之厮扑、安道全之医术,也都是当时人们完全可以掌握的最高水准的一些技艺、本事而已。武松之嗜酒,王英之贪色,白胜之乱赌,张旺之狂缥,李忠之吝音,梁中书之敛财,李速之好斗等,应验了“酒色财气在人间”这句老话,给读者以强烈的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