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马克思在分析人这种“类存在物”的特点时说:“人在实践上和理论上都把类——他自身的类以及其他物的类——当作自己的对象”。也就是说人的实践对象和理论对象都具有了极大的普遍性,即——“类”,人的类和物的类;并且人赖以生活的无机界的范围具有无限扩大的可能性。因此,也可以说人的对象是人的自身和整个自然界,这都是动物所无法比拟的,所以人不仅是类存在物,而且是自由的类存在物。正由于这样,他说:“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自然界不仅在实践上而且在理论上都是人生活的部分,也就是说,自然界不仅是人的肉体的无机界,也是人的“精神的无机界”。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同自然界相联系,人靠自然界生活。当无机界成为人的精神的食粮时,自然界便成为科学的对象、艺术的对象。
人证明自己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的途径是“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界”。为了说明这个问题,后面有了他那段著名的论断,他说:“诚然,动物也生产。它为自己营造巢穴或住所,如蜜蜂、海狸、蚂蚁等。但是,动物只生产它自己或它的幼仔所直接需要的东西;动物的生产是片面的,而人的生产是全面的;动物只是在直接的肉体需要的支配下生产,而人甚至不受肉体需要的影响也进行生产,并且只有不受这种需要的影响才进行真正的生产,动物只生产自身,而人再生产整个自然界;动物的产品直接属于它的肉体,而人则自由地面对自己的产品。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构造,而人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于对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
在这里,马克思揭示了人的生产的特点是:人在不受肉体需要的影响时所进行的生产才是“真正的生产”,也就是说这才是真正的“人”的生产。他说,“吃、喝、生殖”这些机能如果加以抽象,“脱离人的其他活动领域并成为最后的和惟一的终极目的,那它们就是动物的机能。”而这些机能之所以能够成为“人”的机能,是因为它们不是“最后的和惟一的终极目的”。人的生产和机能已经超越了肉体的需要,那么这种需要当然就是精神的需要。
蜜蜂可以筑巢,蚂蚁可以钻穴,但蜜蜂不会钻穴,蚂蚁不会筑巢。这是生物进化过程中形成的本能活动,它们满足自己生存需要的方式具有种的局限性。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的活动也是合规律性、合目的性的,当然这只是它们各自种的极其有限的规律性和目的性,并且它们不能自觉到这些规律性和目的性,也就是它们“不把自己同自己的生命活动区别开来”;而人的生产活动是具有普遍的合规律性和合目的性的,并且人“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意志的和自己意识的对象”。譬如人可以养殖,可以耕种,并且养殖和耕种的方式是随着物种的不同而不同的,这是人根据物种各自的生长规律而进行的;尤其人在制造生产工具或生活用具时可以根据各种材料的特性来进行。所以说,“人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当然人在按照其他种的尺度(即“物的尺度”)进行生产的时候,也定然有着自身实际需要的目的(即“人的尺度”)。这就是说从可能性上,人的生产同时包含了无限的合规律性和合目的性,我们不妨称其为“真的规律”和“善的规律”。不过,如果这种“真”和“善”只是为了满足肉体需要的话,那么这个所谓的“人的尺度”仍然是有限的,这所谓的人的生产实际上仍然无异于动物的生产,所谓的人的机能仍然无异于动物的机能。那么我们就要知道是什么因素使这个“人的尺度”成为“人”的尺度。这就涉及到了这个“内在的尺度”的主要内涵了。
那么这种所谓的“内在的尺度”的主要内涵又是什么呢?我们看马克思的论述:他这段话结尾的那个句子的总旨是说,由于人“懂得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于对象”,所以“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那么,按照“美的规律”构造便是运用这个“内在的尺度”的基本外在体现,并且“美的规律”也就是这个“内在的尺度”的基本构成要素,它是使这个“内在的尺度”成为“人”的尺度的重要标志。所以,它也是对那前两个规律的超越,或者我们更极端地说,正是由于能够按照“美的规律”来生产,这种生产才是“人”的生产。这样,我们再回顾上文所说的异化劳动,尽管这种劳动不是自由自觉的,但仍然生产了“美”,其原因就是这种劳动仍然是“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的。说这种异化劳动是不自由和不自觉的,这是从劳动主体和劳动产品的关系上看;如果从劳动本身和劳动对象的关系上看,这种劳动仍然是自由的和自觉的,即合规律的和合目的的。由于这里仅仅涉及到了物质生产,所以这个“美的规律”不能解决所谓美的本质问题,而我们接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人为何会“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