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贞云:《花间词》以小语致巧,世说靡也。《草堂》以丽字则妍,六朝隃也。即词号称诗余,然而诗人不为也。何者其婉娈而尽情也。足以移情而夺嗜,其柔靡而近俗也。在他看来,正宗词风的典范,还是《花间》、《草堂》词。在词的风格上,明人偏好香艳婉丽,继承了花间词词为艳科的传统观念,在题材上重男女情思,词风也多浮艳绮靡。
第一,明人对花间词内容和风格的效法。花间词在明代,尤其是正德之后,备受喜爱,广为流传。不仅刊刻极为盛行,而其成为词人创作的法宝。如杨慎的词幽秀柔婉,清俊雅丽。他还对《花间集》二卷进行校订,由于杨慎对《花间集》的校订,引起了文家和书商的关注,《花间集》因此而流行于明世。明人作词多以《花间集》为典范,如彭孙贻:诗馀则侧艳芬芳至短调则学《花间》,虽工力或有未逮,而新词丽句,终乎可传也。又如杨慎:成都杨慎做长短句,有沐兰浴芳、吐云含雪之妙,其流丽辉映,足雄一代,较于《花间》、《草堂》,可谓俱撮其长矣。如果说这二人是一般意义上学习花间词,则明人还要可以模拟《花间集》的,如范文光曾作《续花间集》,张杞也曾和《花间集》达四百八十七首,可见明人对花间词的喜爱和重视。
词选《花草新编》与《花草粹编》是对《花间集》内容的再选。吴承恩《射阳先生存稿》卷二《花草新编序》:选词众矣,唐则称《花间集》,宋则《草堂诗余》。然近代流传,《草堂》大行,而《花间》不显由于《草堂》盛行,而《花间》不显,所以吴承恩以《花》《草》二选为基础,加以增删,成了这一部新的词选。
第二,明代花间评点本促进了花间词的传播。明代《花间》词的评点有两种:一为汤显祖评点本,四卷。原题唐赵崇祚集,明汤显祖评;二是杨慎评点本,二卷。原题新都杨慎品定,钱塘钟人杰笺校。二位都是明代词坛上的重要人物,他们对《花间词》加以点评,说明当时《花间词》的流行及在人们心中地位,促进了《花间词》的传播、普及和流行,有助于大众对花间词的接受。
汤、杨二氏所作评点着重于对词作的艺术手法、思想内容作简明扼要的阐发。这种评语细致入微。若从文学批评的角度来看,较为零散而系统性不强,理论色彩不够浓厚,为其不足。不过汤、杨对《花间集》进行评点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架构理论框架,而是为了阐释作品的思想内容与艺术,以引导普通读者更好地欣赏花间词,同时对士人作词起一定的指导作用。他们对《花间集》加以评点表明了《花间集》在当时士人心目中占有重要地位。同时,二人对《花间集》的这种接受有一定的名人效应,从而有利于《花间集》的传播,有助于大众对《花间集》的接受。
四、花间词对清代词坛及近代的影响
清代词人们一改明人对《花间集》的盲目崇拜,转而以理性的态度解读花间词,尽管清代词坛始终不乏崇奉花间词者,但都不再将其奉为一尊,而是给与其合理的定位。更重要的是,这些词学大家有着严密而系统的词学理论。所以他们对《花间集》的认识都与其词学主张有紧密的联系。清代词学家常常以词选的形式开宗立派,彰显自己的词学理论。如浙西词派的《词综》、常州词派的《词选》、王士祯和邹祗漠的《倚声初集》、黄苏的《蓼园词选》、周济的《宋四家词选》和《词辨》等,而很少借用或翻刻前人成本。随着清词创作和理论的进一步成熟,至咸丰、同治之后,清词进入总结时期。人们对词的起源、词的体性以及词的发展进程等问题进行理性的推源与总结,于是作为词选之祖的《花间集》的重要性再一次显现出来,开始被不断地刊行。
在清代花间词对扬州词人的影响比较大,王士祯《花草蒙拾》及与人合作编选《倚声初集》都受花间集的影响。王士祯在词作内容上继承了花间词的内容题材,他从北国来到秀丽的南方,南方自古以来就是笙歌艳舞的繁华之地,受这种文酒弦歌之风的影响,于是他用具有南方绵软柔婉风味的词体歌咏恋情羁愁,吟唱风花雪月,吞吐个人情愫,在浅斟低唱自己的心灵。他的词集有《阮亭诗余》和《衍波词》,《衍波词》多是描写男女爱情的艳情词,是对晚唐五代《花间》《草堂》词之正宗的复归,是对词为艳科传统的肯定。另一方面,王士祯不仅效仿花间词,连选词和评词也以《花间》为准。他评王士禄《蕃女怨次温飞卿韵》说字字生动,《花间》之神;陈维崧《阮郎归》(碧窗凉思染平芜)其年,今之温八叉;任绳隗《鹧鸪天》(纤手难扶半整鬟)丽情绮骨,疑是金荃后身;计南阳《蝶恋花》(画阁初回灯路早)《草堂》而兼《花间》之妙;贺裳《菩萨蛮》(片帆忽向沙头落)此境亦非温尉不能,可见王士祯对花间词轻柔妩媚的欣赏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