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学术编辑的“将军梦”
在明确学术编辑的学者化倾向后,一些有强烈进取心的编辑往往会意气风发地向更高目标前进,提出引领学术研究甚至引领学术潮流的口号,这成了学术编辑的“将军梦”。学术编辑是否有可能实现这个“将军梦”?答案是肯定的,古往今来的大手笔编辑作品都是明证。这些作品有两种类型,其一是大学者编辑的作品,如孔子编辑《诗经》等作品,引领中国学术数千年;其二是官修的编辑作品,如《四库全书》,官方的权威性和内容的正统性,引领中国学术风尚。当代中国的学术编辑,无论是对社会舆论还是报刊风格都具有重要的导向作用。编辑用什么样的稿,约谁的稿,本身就有倾向性。具体地讲,编辑是通过组稿、改稿、言论、组织语言等编辑过程或编辑手段来体现这种倾向性的[10]。
学术编辑是一个群体概念,编辑的学术思考融合的是编辑群体的思想和智慧,它是学术编辑内在的编辑活动。编辑的学术思考应是办刊思想、办刊宗旨的体现,具体渗透在选题策划、审稿组稿、编排设计等编辑过程及联系作者、反馈作者等方面的编辑活动中[11]。在科学过程中,编辑既从宏观上,也从微观上发挥着学术作用。宏观上,编辑着眼整个社会,而不埋头于某一具体课题,身份超脱,视野开阔,在学科相互渗透、高度综合的形势下,能避免某一领域的专家因“专”而带来的局限。微观上,编辑从审读加工着手,其不满足于原稿值得发表这样笼统的评价,不迷信专家权威,不放过一字一符,能弥补作者的疏误[12]。编辑在文化出版业中,其积极主动的地位也越来越明晰。出版业已经转型成为文化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文化产业最核心、最根本的任务就是传播先进文化和建设先进文化,编辑不仅是文化的传播者,还是文化的建设者[13]。因此,当代的学术编辑,是完全有可能引领学术研究甚至学术潮流的。 学术编辑可以拥有“将军梦”,但并不等于这个梦一定会实现。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真正能成长为将军的士兵却是少数。学术编辑有一定的导向性及影响力,这个可以做到,但其要达到引领学术的层次,恐非易事。我国的学术刊物有高、中、低三层次,不可能所有刊物的编辑都具备引领学术的能力。引领学术对于学术编辑来说,应该是一个较高的要求,而不应作为普遍性的要求。我们所称的编辑学家,是自立一言的编辑家,他们不仅有自己独到的学问,同时要以自己的学识铸造编辑工作的特色,以自己的学识培养一批作者,从而形成一个有影响的著作者群体[14]。学报编辑的学术水平应高于或略高于撰稿者的水平,起码也应具有相等的水平。
学术编辑“将军梦”的另一缺陷来自对学术潮流合理性及效果的判断。学术编辑即使引领或迎合了某种学术潮流,但这种潮流的研究就一定是正确的吗?即便像孔子这样的圣人在编辑删定《诗经》后,依然招来非议,他只是按儒家的思维去删定诗三百,号称“思无邪”,但那些被删掉的所谓“有邪”的诗篇,让后人难以再见其原真面目,在文献史料诗歌艺术研究方面是一种巨大损失。《四库全书》编辑定稿后,对文献保存有重大贡献,但其因各种原因未收录大量著作,并因政治思想因素大量删改原著,也是饱受后人诟病。当代学术编辑如果刻意去引领学术,这种学术潮流能影响一时,但未必都能在历史上会有好的效果。作为科技文化信息传播者的编辑,其承担的社会角色已经不仅仅是科技文化信息的修补匠,而是科技文化信息传播的规范者和控制者[4]。如果学术编辑对这种学术的自由性做出过多的人为干预,逼迫作者顺从自己所引领的学术潮流,则可能会导致权力暴力或学术腐败。吴承学先生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编辑把用不用稿作为一种个人权力和资源,那是很危险的。”[2]现行的急功近利、工具理性占据主导的“以刊评文”模式导致学术期刊尤其是核心期刊的编辑们由过去的学界“边缘人”成为学术舞台上的活跃角色,从“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幕后英雄”演变成号令“学界诸侯”的“无冕之王”,学术编辑的学术权力获得了空前的膨胀[15]。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片面强调编辑如何去引领学术,将编辑的权力凌驾于作者之上,让作者围着编辑的学术潮流指挥棒转,可能会产生不少负面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