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哲学中的美学情趣的研究分析论文
中国的哲学是关于人的存在方式及其与世界关系的反思。它要求面向变化着的人的存在着的客观世界,而不仅限于那种与人完全脱离的本体世界,不满足于抽象的永恒本质;哲学的反思也不只是纯粹理性意义上的抽象思考,而是一种超越理性的追问,追问从现实的人和事物开始,又要求从现实出现的东西超越到在它背后未出现的东西。哲学之思是辨证思考,又是一种情感体验,充满诗情画意。
中国哲学与艺术之间的美学关系是一种似即非离的游走形式。中国的美学情趣从起源上看是哲学美学而非文艺美学,它从一开始就具有形而上的特点。古人所沉思的美学问题首先针对人的一般感性经验。当这种感性经验趋于纯粹,就提升为美学情趣。这种美学情趣在人对自然的直观中展开,从而获得审美自由。在中国哲学的审美情趣中,知觉要优先于想象。例如庄子的梦蝶,即所谓“齐物”的“物化”,就不是出于它的单纯想象,而宁可说是他对于人自身的自然之存在状况的直观。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中国古人审美经验中最基本的关系,而人对艺术的审美情趣是在人对自然的审美经验基础上产生的,并作为后者的衍生物。这是具有规律性的现象,当然我们就把它概括为审美优先,而不是艺术优先。
从大的规律上看,中国古代美学是审美优先而非艺术优先。中国古代美学有两大品格:其一:自然主义;其二:人格主义。所谓自然主义,是指审美经验中对人与自然天然的亲和关系之体验;所谓人格主义,是指古人的审美经验往往趋于自由人格。自然是审美经验的基质,人格是审美经验的归趣。自然主义为合规律性,人格主义为合目的性。只是因为人格以合乎自然为最高旨归,亲和自然要优先于道德目的,所以审美经验的合目的性并非仅为善而已。细察中国古人的审美经验,道家的自然原则是主流,儒家的道德原则为支流,尽管中国思想史上儒家的道德本质主义往往占着优势D审美经验在人对自然的直观中展开,从而获得审美自由,其过程无法言说、不可思议。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中国古人的审美经验往往是先于艺术经验且不为后者所范围;在人对自然的审美经验基础之上延伸出人对艺术的审美经验,后者作为副产品依存于前者。无论从经验上还是从逻辑上看,都是如此。古代美学史上庄、玄、禅的美学都不是气源于艺术经验而是起源于更为基础的感性经验。感性经验渐进地或顿然地趋于纯粹,就提升为审美经验。艺术经验往往是在审美经验已然成熟或审美突破完成以后,才迅速成熟的。
中国古代审美情趣的突破和会通从庄经玄,再到禅,中国古代美学经历了两次大突破。庄子美学形成了中国美学史上的第一次突破,它具有完全不同于古代礼乐的文化性质,构造上几乎没有受到儒家传统文化和价值观的影响,表现为一个新的精神形态一关于人的审美关注、潜在能力和自由创造的哲学。庄子的齐物论、心斋法和逍遥游奠定了中国古人纯粹的审美经验,这是第一次美学突破成功的标志。
从玄到禅的发展构成了第二次美学突破。玄学企图以折中儒道的方式来突破儒家的一统天下,它的目的是引导士的阶层向庄子回归,复兴逍遥传统。玄学美学选取的突破点是:由对人伦鉴赏的重视进而极度崇尚人格美,由对自然的观照、体贴进而走向逍遥式的自由,由对情感的推进进而导引缘情的诗学。玄学美学使庄子在先秦似乎孤立的美学突破衍化成时代的潮流,成为庄子美学的“普及版”。不过,庄子传统的全面复兴仅是玄学美学突破的初步目标,紧接着,向禅宗美学的转换酿成了第二次美学突破的纵深发展。
玄学对佛教的接引,学界公认是中国文化史上一个大的转型,同样,它也构成了中国美学史上一个重要的事件。向秀、郭象的《庄子注》提出,具有自性的不同个体“独化于玄冥之地”,这一观点促成了从玄学美学向禅宗美学的过渡。《庄子注》以为,每一个自然之物都具有自性,它是自足的,不同个体之间并不存在相生的因果关系,它们只是如嘴唇与牙齿一般相互依存而已。所有的自然之物都处于这种无为、无形的依存关系之中,因此说存在着一个“玄冥之地”。它把玄学引向对个体存在的进一步哲学反思,它认为,个体的真实存在必然是自为而非相待的,相应的,这个真实存在却只具有一段极其短暂的时空;与此同时,庄子式大气磅礴的自然也相应转化为个体的、片断的自然现象,它们各自也只具有一段极其短暂的时空。这种现象学上的短暂时空,作为个体性高扬的真实条件,首先在中国哲学史上导出了时空孤立化的观念。时空尤其是时间不再是连续的,而是片断的,就像音乐中的切分音。《庄子注》是一个标志,从此,儒道哲学传统的时空观开始走上向佛教的时空观转换之路。我们看到,从玄到禅,自然渐次离开庄子传统,被孤离于广袤的时空背景,成为空的直观。虽然知情原惟信禅师陈说自己看山水的经验,他第三次所见,“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似乎依然是庄子和玄学家眼里的那个可亲可游的山水,保持着所有细节的真实和生动,仿佛是向第一次所见“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的常识性、实存性视角的回归,然而,那是空的眼顿然所见的山水,是他觉悟的直观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