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梦回芳草思依依――李煜梦词的艺术特色
后主的词之所以给人以深刻的印象,是因为他用了真心动了真情,“后主以词哭”。从李后主的梦词出发,笔者总结了其梦词的艺术特点。
(一)“天上人间”的时空对比
在李煜的梦词中,往往有两个时间:过去和现在;往往有两个空间:梦境和现实。对他而言,若是写相逢,那一定只能是在梦中。比如《望江南》: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在这首词当中,“天上”即指“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人间”指代的是“昨夜梦魂中”和“还似”。所以李煜亡国后的梦词,大多采用这种“天上人间”的时空对比,用过去的“天上”神仙般的生活反衬出如今“人间”炼狱的折磨,以此来体现从君王到阶下囚的双倍落差、
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可取得一倍增其哀乐的艺术效果。以“天上”写人间,以“梦境”写现实,李煜的梦词通过这样的时空对比来抒发出自己的悲情哀感。
(二)隐喻手法的运用
“隐喻”即指比喻的一种,把某事物比拟成和它有相似关系的另一事物。李煜写了众多梦词,但是并非都在言梦。李煜的梦意象还隐藏了他的爱恨情愁。
2.1梦中之爱
李煜的爱至始至终都只给了大周后娥皇一人,比如“晓月坠,宿云微,无语枕频欹。梦回芳草思依依,天远雁声稀”(《喜迁莺》)。大婚之后,娥皇偶尔回娘家省亲,百无聊赖的李煜便写下了这首《喜迁莺》。夜还是那夜,月也还是那月,只是枕边人不在了,所以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芳草”即指美人,在梦里,美人又回到了自己身边,无尽的思念绵绵不绝。无奈醒来之后依然没有她的消息。李煜将他对娥皇的爱与思念都寄托到了梦中,以梦来减轻自己的相思之苦。
2.2梦中之恨
李煜的词中是有恨的,尤其是亡国之后,恨意渐浓。比如“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望江南》)。看似梦中之景都是极盛极闹之景,似乎是个盛世风光。但是这么美好的场景只是在昨夜的梦魂中,现实是不存在的。这就体现出梦境与现实的落差,由此催生了李煜的恨意。可是此时的李煜已经是阶下之囚,没有人生自由,生性懦弱的他也无反抗之力。他能做的,只是把他的多少恨,隐藏在词作中,不着痕迹地发泄自己的恨意。
2.3梦中之情
李煜是个多情的君主,虽然爱只给了大周后一人,但是情归多处。其中留情最多时间最久的就是小周后。比如“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菩萨蛮》)。上文已经对此词作了较为详尽的解释,此处不再细析。在这首词中,小周后对李煜的情从那银屏梦便可一览无余。李煜对小周后又岂会无情?正是郎有情妾有意,词作才会这么的露骨,这么的春心荡漾。
2.4梦中之愁
李煜亡国之后是有恨的,但是他已经没有转还的余地,恨意渐渐被磨平,取而代之的是愁思。比如“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梦里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乌夜啼》)。愁思困扰着李煜,以致夜不能寐,听着凄风冷雨,愁思越来越浓。愁到深处,唯有酒可以解忧,李煜把一声都当作是梦一场,浮生若梦。干脆酒入愁肠,醉倒温柔乡,此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熬过这漫漫长夜了。
(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语言特点
花间词派的语言特点是浓艳柔软、镂金错玉。而李煜对其进行了改革。李后主的词取于“花间”,却又胜于“花间”。五代十国的“花间词派”多写伶工之词。何谓伶工之词?即歌妓舞女、伶人乐工在青楼、在教坊、在酒席筵宴、在宫廷深院演唱的歌词。香软柔婉,却并不抒发自己的情感与喜怒哀乐,只是一种“代言体”。而后主的词极力描写自己的真情实感,是一种“自言体”。它真纯无伪饰,只一任真情如滔滔不绝的江水,奔腾倾泻。如太白之作,高奇无匹;似天籁之声,超逸绝伦。正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的:“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周存介置诸温、韦之下,可谓颠倒黑白矣。自是人生长恨水常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金荃》、《浣花》能有此气象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