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画人物细微之情感
小说往往注重的是故事情节的复杂曲折,以情节吸引人取胜,人物描写虽然生动鲜明,却囿于篇幅的限制,而有时无法兼顾到每一个人物细腻之情的刻画;戏曲则不然,它是以代言体演义故事,因此,剧中人物人物所说的话,都是和人物性格基本相符合的话,李渔在《闲情偶寄宾白》中谈到:“欲代此一人立言,先宜代此一人立心,若非梦往神游,何谓设身处地?无论立心端正者,我当设身处地,代生端正之想;即遇立心邪辟者,我亦当舍经从权,暂为邪辟之思。”[1]385在李渔看来,人物的一言一行都是内心的自然流露,观者便可透过剧本中对曲文、宾白的描绘去感受人物细微的内心情感。如《脊令原》之〈推刃〉出,曾继功先唱:“只因唇舌动干戈,逼得人儿没处躲。你若在时我不活,漫饶他,割了头颅,拚还一个。”[2]382又言道:“命中不幸,做了庶出之子,被嫡兄继业,将我母子千般作践。想俺也是个负气之人,怎肯服输与他!因而口舌愈多,心肠愈狠,终久势不两立,不是他死,便是我亡。”[2]382这些描写充分地把他与嫡兄之间水火不容,争斗一触即发的心境很好地展现了出来。再有《梅喜缘》之〈鬻婢〉出,青梅被堂叔卖到王家后,对阿喜所唱:“这是我命途坎坷,没福的人儿受折磨。但是世情上测叵,一霎鸟飞遭网罗。自思忖,自惨凄,怨谁个?”[2]545亦深刻地表达出青梅对于孤苦命运,险恶世情的怨叹。《胭脂狱》之〈诬承〉出,胭脂大骂鄂秋隼:“昨日怎么又进前院,将我父亲砍死?现有绣鞋为证,从何抵赖?你这人面兽心的贼,恨不能寝皮食肉,以泄我忿!”[2]514表达了胭脂对鄂秋隼由爱到恨的复杂情感,语言运用得朴实生动,引人发笑。而《胭脂舄》之〈缘逅〉出,写胭脂见到鄂生后所唱:“中路里分散鸳鸯鸟,意重情深衣着缟。风流更觉张生俏,止防怕红娘音信杳。传不到,伊相思病惹,今夜良宵。”[2]261从这段曲文中的描写中可以看出胭脂对鄂生的看重,竟说貌比张生,可见对此的爱慕之情跃然纸上。以上所列的这些戏的曲白,不仅能够配合人物的身份、性格,而在口吻上也显得惟妙惟肖,鲜活灵动,情感的蕴含也极为浓厚,故往往比小说一语带过的描写,更能引起读者的注意。
二、营造情景交融之意境
戏曲在意境的营造上亦相当成功,剧作家常常在描绘景象时,不但要写出人物活动的环境,以此来代替布景的设置,更要配合人物的内心情感去刻画其眼中的景色,从而达到情景交融的艺术效果。因此使得读者在阅读后便如身临其境,历历如在目前。这也就是王国维先生所说的:“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是也。”[3]99如《鹦鹉媒》第三出<游哂>中的一段描写:“春到小梅梢,倚门前,整翠翘,盼情人如妬煞双飞雀。灯见影摇,人而眼招,向床边褪出凌波小。仅郎瞧,如何消受,一搦瘦身腰。眼际萤花空好,只湖光展镜,淡妆索笑。羡孤山处士清标,厮守得梅魂冷落。任脂妍粉娇,敢馋煞书生眼?春风片石,三生梦迢,桃花半面,双峰恨高。仅深杯独把,消得闲凝眺。”[2]13透过此段曲文细致形象的描写,可以看到一个美貌的闺中女子在盼望佳人归来时的痛苦心理。正如空有迷人的景色,却无人问津一样无奈,最终只能在孤独的等待中日渐消瘦,徒发人生感慨。又如,《点金丹》第四出〈追艳〉冯生唱的(羽调排歌),就有情景相融的特色:满眼里拂拂原田,撇见处飞飞轻燕。催花做叶风如剪。你看荷锄野老衰还健,馌饷村姑俭可怜。似这等的一般恩爱笃,情爱专。三生石畔舞蹁跹。怎我冯生人落落,境恹恹。相思飞上散花天。[2]791通过阅读这支曲子,我们既可想象出辽阔田野里,轻燕、花叶各处纷飞,农村夫妇相敬相爱、辛勤工作的画面,也能感受到冯生看到这些生机勃勃,热闹非凡的景色后,抒发了自己形单影只,期望寻觅伴侣的心情,全曲展现出了一种由乐景写哀情的审美效果。
三、方言、俗语、谚语的广泛使用
戏剧的语言强调通俗易懂,雅俗共赏,因此在方言、俗语、谚语的使用上,就比小说更为频繁。
(一)方言的运用
方言使用数量最多的,自然就是昆曲所习用之苏白(一种白话,京剧、昆曲、越剧念白之一,指戏剧表演中使用苏南地区方言的念白。),《点金丹》、《洞庭缘》、《梅喜缘》等剧,均是使用苏白以营造诙谐逗趣的气氛,如《洞庭缘》第二出〈寄幕〉中陈弼教上场后说到柳生的时候说道:“此地有一柳生,名宗望,字元伯。亦与主人有旧,常至署中。仙骨天成,奇才拔俗,与小生深相契合。这柳生雅抱金丹之癖,未灰用世之心。春初计划偕北行,闻已下第。咳!元伯,元伯,你怎么还这么看得不达!你见近科礼部这一张榜上,可有几个知名之士来吓!”[2]183其中的“不达”、“来吓”等都是苏南帝都的方言,再有像《点金丹》、《梅喜缘》等剧,也同样使用苏白这种念白方式以营造幽默诙谐的舞台气氛,只是《洞庭缘》在注明演员演出时,要改为苏白,不像是其它两剧直接以苏州话的口吻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