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物志》的艺术美学思想
摘要:在明清园林美学发展史上,《长物志》并不能算一部理论性和系统性很强的著作,但是蕴含在该著中的丰富的园林美学思想、环境设计思想和工艺美学思想,集中体现了晚明士大夫的审美情趣,形象展现了当时文人清居生活的物态环境,是研究晚明园林审美文化的重要史料。
关键词:《长物志》;园林美学;环境设计;明代物质文化
中图分类号:TU-O98.42文献标识码
一、文震亨与《长物志》
作为“吴门画派”四大家之一的文征明的曾孙,文震亨出生于明末的“簪缨世族”,他生活和交游的江南地区也是明清时期中国最富庶的地区,士大夫文化渗透和浸染了这片土地的每一处文化领域。在士大夫阶层中有意无意的有着一种人居环境艺术化的追求与履践,他们借助能深刻领会和精妙传达自己的审美趣味的能工巧匠之手,营造园林居所,定制陈设器物,将士大夫温文尔雅的气质和对精致生活的品味充分彰显出来,同时也把这种对精致生活的细腻体验,诉诸笔端。一时间,品藻绘事、燕游园林、修葺居室、把玩器物蔚然成风,著述迭出,文震亨的《长物志》就是在这种氛围中脱颖而出的一部佳构。文震亨的这部著作是有着一定的家学渊薮。从文氏家族来看,可谓“造园世家”,曾祖父文征明扩建停云馆;父亲文元发营造衡山草堂、兰雪斋、云敬阁、桐花院;长兄文震孟建造了生云墅、世纶堂。这种家庭氛围,对他造园思想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他本人也是园林艺术的践行者,他曾在冯氏废园的基础上,构筑了香草堂,其中建有婵娟堂、绣铗堂、笼鹅阁、游月楼、鹤栖、鹿柴、鱼床、燕幕、啸台、曲沼、方池等景观。
印学大家顾苓在《塔影园集》中曾盛赞香草堂“水草清华,房栊窈窕”。由此可以看出,《长物志》中的一部分内容可谓作者实践躬行的经验之谈。此外,作者用“长物”来命名著作,也别有深意,这既透露出文人淡泊名利及身外余物的旷达心境,也开宗明义告知读者,书中所论,“寒不可衣,饥不可食”,文人的清赏而已,并非布帛菽粟般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须物资。“长物”一词,为书中纷繁庞杂的内容作了范围的界定,也成为解读该书的入门钥匙。
纵览《长物志》全书,共分为十二卷269小节,内容包括:室庐、花木、水石、禽鱼、书画、几榻、器具、衣饰、舟车、位置、蔬果、香茗。论述的内容极其广泛,从造园建筑到日常器用,从室内到室外,从花木到鸟兽,涵盖了多门学科和众多的艺术门类,是艺术美学的一次系统展示。正如陈从周先生评论该书时所说,“盖文氏之志长物,范围极广,自园林兴建,旁及花草树木,鸟兽虫鱼,金石书画,服饰器皿,识别名物,通彻雅俗” 1。这部著述在搜罗查阅大量的文献资料时也颇费苦心,《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该书“凡闲适好玩之事,纤悉毕具,大致远以赵希鹄《洞天清录》为渊源,近以屠隆《考槃余事》为参值,明季山人墨客,多以是相夸,所谓清供者是也” 。
二、《长物志》的园林美学思想
在明清园林美学史上,《长物志》虽然不如计成的《园冶》那样,把园林营造不仅置于“人的系统之中,也放在天地的系统中” 239,有着比较系统的园林建筑美学思想,但在造园布局、叠山理水、园艺安排等方面仍不乏真知灼见,体现了作者“自然古雅”的审美追求,正是在这样的一种品鉴长物的过程中,在物态环境与人格的比照中,物境成为人格的化身。按照文震亨《长物志》的观点,园林是“居山水间者为上,村居次之,郊居又次之”。城区内的园林,也可以通过巧妙的择地度势,叠山引水,创造出“市隐”的清幽环境;通过“得景随形”,把因地制宜的景观概念强调出来。
(一)《长物志》可以和《园冶》中的思想相互阐发,互为补充
《园冶》中提出:“高方欲就亭台,低凹可开池沼。”《长物志·卷十·位置》对此也有专门论述,而且更为详尽细致:“位置之法,简繁不同,寒暑各异,高堂广榭,曲房奥室,各有所宜,即如图书鼎彝之属,亦须安设得所,方如图画。” 347并要求室庐、器具、花木、水石、禽鱼等的设置或陈列,各归其位,不能杂乱无章。如园中楼阁,若作卧室,“须回环窈窕” 34;供登眺用的,“须轩敞宏丽” 34;当收藏书画用的,“须爽垲高深” 34。在园林的花木布置上,《长物志·卷二·花木》提出:“草木不可繁杂,随处植之,取其四时不断,皆入图画。又如桃、李不可植庭除,似宜远望;红梅、绛桃,俱供以点缀林中不宜多植。梅生山中,有苔藓者,移植药栏,最古。” 41对于珍贵的花卉,如花王牡丹、花相芍药,“栽植赏玩,不可毫涉酸气。用文石为栏,参差数级,以次列种” 43。对于秋海棠,“性喜阴湿,宜种背阴阶砌,秋花中此为最艳,亦宜多植” 45。对于芙蓉,“宜植池岸,临水为佳;若他处植之,绝无丰致” 60。对于小棵松树,应植“土冈之上” 64,使之“涛声相应” 64。总之,园林内的一切屋宇、花木、器物的位置、式样、色彩等等都应该因地制宜,各有其益,形成图画般的整体美和错综美,真正起到赏心悦目、神清气爽的作用。相比于《园冶》侧重于造园手法的详尽描述,《长物志》则更多地关注于对园林的赏玩,这与《园冶》更多地注重于园林的技术性问题正可以互为补充。此外,《园冶》是立足于江南的造园实践,而江南水源充沛,花卉繁茂,所以计成对此措意不多;《长物志》则主要是针对北方的造园实践,而北方水源犹缺,草木珍稀,故而文震亨在这些方面的重视尤见其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