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由于这种不确定性,语言成了一种引发人们沉思的媒介。在文学作品里,语言无疑是重要的,对于语言本身的规范也成了一个值得我们关注的问题。在其代表作《荒野中的批评》一书中,哈特曼对文学批评的语言形式进行了比较与分析,他认为,过于简单直自和过于修饰都是对语言的滥用。太过简单和干瘦的语言,无法容纳足够的思想内涵,只会让人们对艺术作品丧失信心;而词藻过于华丽的语言就如同魔术师一样,他把底牌藏在掌心,所做的只是用一系列花哨洗牌的动作让你目眩神迷。在以上两种语言里,人们不能够找到真理。
哈特曼认为,只有真正纯正的语言才能拯救文学,拯救文学批评。他希望将文学批评的语言加以净化(purify),让它回归到原始的、自然的纯iE(purity)状态。
纯正的语言是文学批评具有魅力和创造性的表现之一。在这方面,文学家的实践先于文学批评家,首先宣布“我将经常保卫法语的纯洁性”的是诗人马莱伯,而再一次表示要“纯洁民族语言”的则是诗人马拉美。所谓的纯洁性并不是以一种学者派头提出的过分要求,而是出于对我们当下所使用的语言的关注,这是一种本质性的需求。在《荒野中的批评》一书中,哈特曼写到:“好的诗歌的措辞可以作为一种语言之中的语言被感受到,这种语言使诗歌得到净化,并恢复了它最初的力量;坏的诗歌的措辞则是矫揉造作的而不是自然的,这是词句和规则的一种虽然是装饰的、但却毫无光彩的状态。”
与诗歌等文学作品类似,文学批评的语言同样需要被净化。语言是重要的和无所不在的,它实际上接触了社会上的一切事物。
一个问题就出来了,经过净化的、纯正的语言是如何具有不确定性的呢?在哈特曼的表述中,语言的不确定性主要由两方面的原因引起,一是语境,一是参照系。语境是空间上的错位,同样的语言在不同的地方说会引起不同的效果;而参照系则是一种从时问角度的衡量,我们有一种理解的惯性,这取决我们在一段时间内的相处方式,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参照系是在不断变动的。这两者都能引起语言的不确定。哈特曼想呼唤的是一种本原的纯洁和具有力量的语言,因为它所具有的不确定性,使其含义更加丰富。这种丰富是一种纯粹中生出的丰富,而不是纷乱背后隐藏的空虚。
如果说之前人们比较重视艺术的语言而轻视文学批评的语言,那只是因为过去的批评家们对语言作用和效果的忽视,他们所用的不过是一种“流言蜚语”。文学批评也应该如文学作品那样,使用纯正的、自然的语言。事实上,“措辞纯正”的难题一直缠绕着批评家,它不仅应该成为一种衡量艺术作品的标准,而且也应该是检验批评家自己实践的一块试金石。
(二)文学批评应该是一种随笔
哈特曼对文学批评的拯救不仅体现在对语言的规范上,也体现在对文体的要求上。他希望文学批评是一种随笔。这取决于随笔这种文体的三个特质:
1.随笔的包容性
文学批评的文体不一定非得是学术论文或者散文,它可以是小说、诗歌、对话录、书信……哈特曼将其概括为一种随笔。以《柏拉图对话集》为代表的对话体是哈特曼非常推崇的一种文体形式。对话引起了人们自由地开始和结束交谈,它避免了矫揉造作的措辞和行话的引诱。同时,对话必定会导致一种更具高度的和包含一切的真理。诗体、小说、书信等等都是滋养文学批评理论的温床,随笔的包容性让文学批评不必继续带着镣铐跳舞,它拥有了一片自由施展的空间。
2.随笔的丰富性
随笔的丰富性在于它可以容纳不同的个性。随笔具有一种独立的存在价值,它是反讽和渴望的结果,是一种双重的、互补的或者对立的非限定化的结果。“随笔靠一种本身的愿望供养,这种愿望比仅仅等待着被绝对知识加以完善、加以消除的某种东西具有更多的内容。”
随笔是自由的,它可以包容批评家的不同风格,哈特曼认为,批评家都应该有自己独特的文体风格,拒绝中庸化,追求一种高超的语言运用能力和对所从事的批评的热情。
在哈特曼眼里,丰富自由要比得体来得重要,文学批评应该有强烈的个人风格,而不是中庸的、刻板的千篇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