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随笔的非连续性
随笔不需要立即下结论,论证可以是一个长期的、阶段性的过程,在《荒野中的批评》里,哈特曼为随笔做了注解:
“随笔能够完全地和自豪地坚持它的非连续性的特性,这种特性反对科学的严谨或者印象主义的鲜明这种较不重要的完善。专题论文是以公理或定义开始的独断哲学的工具,而随笔或者对话……作为辩证法的工具,不必像一次就能决定的那样要做那么多的事情;如同较长的对话时与某一个人自身进行的对话一样,辨证的过程可能是与生命一样久远。”
随笔的非连续性会使人陷入沉思,这样的文学批评就不是一种自说自话的独断,而是一种真正的启蒙。这种非连续性的特征在哈特曼生活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可能主要还是体现在对话录末尾的意犹未尽、学术期刊对某一话题的连载、或者读者或作者之间书信的往还上,到了现代,这种非连续性可能体现得更加充分,比如互联网论坛发表模板中有再编辑功能,批评者如果对某一问题有了新的认识,可以直接在文中修改,也可以在文后做批注,文章的读者们可以在文下展开讨论,作者也可以及时地回应相关的疑问。
(三)文学批评成为一种文学
富于想象性的语言和自由的文体,不会对思维的创造性构成限制,最终成就了文学批评,使其成为了一种艺术、一种文学。文学批评告别了过去刻板生硬的面孔,成为一种能给人们的阅读带来审美愉悦的作品,进入到文学的领域。哈特曼认为,与文学一样,文学批评也同样应该具有打动人类情感的性质与功能。
文学批评不仅仅是以语言形式固定下来的文本,批评与文学具有同一性,是一种“作为文学的批评”,批评不再是文学作品的附庸,而是具有了独立的审美价值。批评“在文学之内,而不是在文学之外”,批评活动与文学创作一样具有创新性、情感性。
从这个意义上讲,批评家所从事的也是文学,纯正的语言是文学批评的有力武器,而富有创造性的随笔是实现批评与文学“同一”的理想的文学样式。
毋庸置疑,文学批评具有导向作用,它指导着人们的阅读活动和创作活动。当文学批评成为一种文学后,它本身也就作为一种审美活动进入人们的社会生活,影响人们的阅读和思维模式,从而改变人们的生活态度。
二、文学批评与社会
哈特曼认为,由于受到与生俱来的追求条理性、确定性观念的影响,我们把批评看得过于狭隘,把它与哲学、法律、心理分析学、宗教隔离开来,也将其与社会隔离开来。这无疑是成问题的。 因为消解了批评与文学的界限,哈特曼直接地扩大了批评的领域,使新的文学批评更具开放性和包容性,内涵更为厚重,对社会的关照也更加明显和强烈。
对此,哈特曼指出:“在充斥着广告和速食文化的开放性社会中,或是进行强行灌输思想的社会中,一种非常确定的宣传占据主流地位,不确定的解释学和被审美经验所实践和培育的反讽都是不可能的。”在哈特曼的批评理论中,反讽不是一种技巧性的修辞,而是对于修辞的超越。批评通过“反讽”在其表面意义之外,获得了更多资源。通过处在矛盾中的反讽,我们摆脱了确定性的压制,从有限的语言中获得了一种无限。在这个意义上,哈特曼说:“真正的反讽既是一种对无限的争取,也是一种对其详尽了解和占有的尝试。”它让批评引导人们进入思考。换句话说,就是在文化工业占统治地位或者在实行思想垄断的社会里,真正具有启发性和批判性的批评是无法存在的。
这包括两方面的内容,文学批评既不能被经济利益所诱惑,也不能够被政治权威所胁迫。
一方面,文学批评对“文学生活”具有指导作用,如果它服从于市场的法则,屈从于经济利益,就会丧失批评本身的价值。在利益的驱动下,批评者有可能对新的文学作品进行炒作,制造各种各样的噱头来吸引读者,通过刺激性强烈的字眼来强化潜在消费者的关注和期待,尽可能地使利益最大化,而不管评论文章是否切实,是否与原本事物吻合,这种不诚实的批评语言可能会导致一系列失真的连锁批评。
另一方面,“一篇复杂的文章应该力图指明那个因强大的力量或者维系着压抑情感的基础时所隐藏起来的意义,它体现了一个作家与其文化的控制语言所进行的战斗”。“当文化更多地遭受到秩序的暴力方案威胁时,文化理论便成了某种意识上的‘批判’,这种意识是方法性的,极有可能受到官方约束的语言和写作模式的那种想象力的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