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戒酒色的和尚
在书的第四回,佃户何美之为奉承田主僧官慧敏,便以酒、肉相邀,“和尚被他说的口里流涎,那脚由不得自己,跟着他走到庄上”。紧接着作者描绘出僧官粗俗的外貌,“和尚走热了,坐在天井内,把衣服脱了一件,敞着怀,腆着个肚子,走出黑津津一头一脸的肥油”。胖和尚不仅不戒酒亦不戒色,“和尚上坐,浑家下陪”。和尚也因此而成被告,“好快活!和尚妇人大青天白日调情!好僧官老爷!知法犯法!”当然诸葛天申等人于和尚家找不着住房后,三人又“到一个僧官家敲门”。只见“僧官迎出来,一脸都是笑”,和前面那和尚恰恰相反。这一位不但请三位厅上坐,还摆上新鲜茶、上好的蜜橙糕、核桃酥给三位吃,热情极了。房钱也便宜,并还请吃酒,且要请客看戏。但是,作者很快将这位僧官推到一个尴尬的境地。龙老三出场了,他“一副乌黑的脸,两只黄眼珠,一嘴胡子,头戴一顶纸剪的凤冠,身穿蓝布女褂,白布单裙,脚底下大脚花鞋”。这样一位怪模怪样的人显然抓住了僧官的什么把柄,所以一个劲地逗他且自称为“太太”。僧官听了有时“急得乱跳”,“急得走进走出”。直到金东崖来了,龙老三才老实了。当然龙老三是为诈钱而来,但僧官也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想是与色有关。原委的含糊不清更见作者含蓄却又入木三分的讥讽。于此,僧官因把柄落于他人之手的狼狈不堪的可怜相被刻画得十分传神。
(四)假借和尚之名的俗人
书中除了滕和尚被冠于俗家姓外,吴敬梓还写了一个陈和尚(第五十回),陈和尚是陈和甫的儿子。先前他“日日同丈人吵窝子,吵的邻家都不得安身”,因为他“放着一个老婆不养”。后来他剃光了头,把瓦楞帽卖掉,换了一顶和尚帽子戴着,丈人只好“自己带着女儿养活去了”。“陈和尚自此以后,无妻一身轻,有肉万事足”。很明显他做和尚只是为了可以不养老婆,并非亲近佛祖。他用“每日测字的钱,就买肉吃,吃饱了,就坐在文德桥头测字的桌子上念诗,十分自在”。后来因为一本书与丁言志意见不合,不但吵起来还“一顿乱打”。他被丁言志搡了一跌滚到桥底下去。“和尚在地下急的大嚷大叫”。恰好被陈木南“看见和尚仰巴叉睡在地下,不成模样”。陈和尚把理由申诉一番,满怀希望得到赞同。可陈木南却道:“这个是什么要紧的是事,你两个人也这样鬼吵。”丁言志说是因为“他摆出一副名士脸来,太难看!”陈和尚出家没有出家人的样子,不念经却沉溺俗世之诗的创作而且自以为是文人名士,看来佛门已成了落魄文人的避难所。
其他和尚固然令人生厌,但比起恶和尚那还差得远。恶和尚本是“响马贼赵大,批着头发,两只怪眼,凶相未改”,成了和尚仍恶性不改,在海月“禅林吃酒,行凶,打人,无所不为”。“老和尚叫他去,他不肯去”。恶和尚因听信老和尚大弟子的假传之命,而对老和尚怀恨在心。于是过了很久仍记得老和尚,并要杀死他。老和尚打酒回来后,“只见恶和尚坐在中间床上,手里已是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他让老和尚褪了帽子,“恶和尚把老和尚的光头捏一捏,把葫芦酒倒出来吃了一口,左手拿着酒,右手执着风快的刀,在老和尚头上试一试,比个中心”。“恶和尚比定中心,知道是脑子的所在,一劈出了,恰好脑浆迸出,赶热好吃;当下比定了中心,手持钢刀,向老和尚头顶心里劈将下来”。恶和尚的心狠手辣令人发指、毛骨悚然,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当然他没有好下场,被萧云仙弹瞎了双眼。
(五)唯一的好和尚
《儒林外史》中的和尚只有一个好人,那就是甘露庵的老和尚。他对寄宿在庵里的牛布衣十分的和善,“老和尚见他孤踪,时常煨了茶送在他房里,陪着说话到一二更天。若遇清风明月的时节,便同他在前面天井里谈说古今的事务”,两人“甚是相得”。牛布衣临终前的一段话让老和尚听了,“那眼泪止不住纷纷的落了下来”,并立誓为牛布衣料理后事。牛布衣“断气身亡。老和尚大哭了一场”。牛布衣只留下六两银子、几件粗布衣服、两本诗稿,而老和尚也很穷。但他却尽力而为将牛布衣的丧事办得十分认真隆重。“老和尚果然请了吉祥寺八众僧人来替牛布衣拜了一天的‘梁皇忏’,自此之后,老和尚每日早晚课诵,开门关门,一定到牛布衣柩前添些香,洒几点眼泪” (第二十回)。这样一个好人自然有好报,后来老和尚被请到“京里报国寺去做方丈”(第二十一回),且在面临恶和尚逼害时又得以化险为夷(第三十八、三十九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