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在邹国时还曾到过鲁国的平陆,[ 狄子奇《孟子编年》云:“平陆为古厥国,即鲁之中都。在今汶上县,与邹相近。”列“之平陆”于见邹穆公后。一说平陆为齐国边境邑名,“之平陆”为孟子自齐返鲁后事。(参见孙开泰:《孟子事迹考辩》,《中国哲学》第10辑,三联书店1983年)但为孟子早期的活动则是可以肯定的。]见大夫孔距心,对其宣扬自己的仁政学说。《公孙丑下》记录了这次会面:
孟子之平陆,谓其大夫曰:“子之持戟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则去之否乎?”
曰:“不待三。”
“然则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饥岁,子之民,老羸转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
曰:“此非距心之所得为也。”
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为之牧之者,则必为之求牧与刍矣。求牧与刍而不得,则反诸其人乎?抑亦立而视其死与?”曰:“此则距心之罪也。”
孟子在这里连续用了两个类比推理,指责孔距心不行仁政的过错。一个是用某个战士一天三次失职,类推孔距心不行仁政使百姓“转于沟壑”、“散而之四方”,同样是失职;当孔距心为自己辩解时,孟子又以替人放牧为例,说明既然受人之命,就应该尽心尽职,否则就是自己的过错了。孟子游历的早期,常常用这种类推方式说明推行仁政的必要,这与他后来把仁政看作是不忍人之心、恻隐之心的外在表现是不同的。前者是一种外在的逻辑类比,意在用相关而特殊的事件说明推行仁政的必要,而后者则是一种心理分析,强调的是仁政的可能性和内在根据,这种论证方式的差别可能不是偶然的,而可能是孟子思想发展、成熟的一种反映。
孟子在邹鲁活动一段时间后,约于齐威王二十八年(前329年)首次来到齐国,与告子进行了著名的“仁内义外”的辩论,由于此时孟子的思想还不够成熟,故在辩论中多有错误。另外,《孟子》一书所记载的孟子与匡章交游(《离娄下》),劝蚳鼃向齐王进谏(《公孙丑上》),齐王派储子窥视孟子(《离娄下》),均发生在这一时期。不过,《孟子》一书中并没有记载孟子与齐威王的言论,可能是因为孟子此时影响还不太大。但是,孟子在离开齐国时,齐威王曾“馈兼金一百”,但孟子以“未有处也(注:没有理由)”而拒绝接受(《公孙丑下》)。
孟子在齐国时,听说宋偃王欲行仁政,(《滕文公下》:“万章问曰:‘宋,小国也,今将行王政。”)感到十分高兴,于是来到宋国,对施行仁政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施行仁政的关键是靠外部力量对宋君进行感化,而宋君偃身边只有薛居州、戴不胜等少数几个仁人善士,仅靠他们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于是建议在宋君周围大量安排善士,对宋君施加影响,这样仁政才有可能实现。可见,这时孟子对仁政的思考主要还停留在外部因素之上,至于宋君是否具有恻隐等“四心”,是否具有实行仁政的可能和要求,孟子则只字未提。孟子在文中称宋君偃为“宋王”,可知他到宋国是在宋君偃称王以后。据钱穆考证,宋君偃称王为周显王四十一年(前328年),[ 钱穆:《先秦诸子系年·宋偃王称王为周显王四十一年非慎靓王三年辨》,第317页。]孟子来到宋国,当在此时稍后。不过,事情并没有朝着孟子希望的方向发展。由于宋偃王对仁政缺乏诚意,孟子的许多主张都没有被采纳,于是孟子离开宋国,途经薛,回到邹国。
孟子回到邹国后,有叫曹交的人来拜访,问“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孟子回答可以。并说:“尧舜之道,孝悌而已,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告子下》)孟子认为尧舜之道是孝悌,并主张“服尧之服,诵尧之行”,可能是受到了曾子一派重视孝悌的.影响,是他早期思想的反映。如果把它和孟子后来的论述作一比较,不难发现其间存在的差别:“舜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尽心上》)“尧舜,性之也。”(同上)显然后者认为,尧舜的特殊之处并不在于其外在的形式,而在于能发挥其内在的异于禽兽的“几希”即“四心”,使之“沛然莫之能御”,所谓“性之也”即是这个意思。这两种不同的表述应当不是偶然的,而是孟子不同时期思想的反映。后者可能是孟子“四心”说已经形成时的论述,而孟子见曹交时,“四心”说可能尚未形成。曹交听了孟子的话,十分高兴,欲“得见邹君,可以假馆”,想留在孟子门下学习,由此可知这件事是发生在邹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