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五难之中,“烦而不整”居于首位。着后汉史者追求简略如此,而着晋史者也是如此。“孙盛《阳秋》,以约举为能。”
[26]干宝《晋纪》,“其书简略,直而能婉,咸称良史。”
[27] 崇尚简约不仅影响着史家修史,而且也影响到两晋的史学批评。《晋书》卷60《张辅传》:“又论班固、司马迁云:‘迁之著述,辞约而事举,叙三千年事唯五十万言;班固叙二百年事乃八十万言,烦省不同,不如迁一也。良史述事,善足以奖劝,恶足以鉴戒,人道之常。中流小事,亦无取焉,而班皆书之,不如二也。……”张辅根据《史》《汉》字数多寡来评价班马,因为“迁之著述,辞约而事举”,所以认为《史记》优于《汉书》。有趣的是,出自同样的理由,干宝则对《史记》多有不满,《史通·二体篇》:“晋世干宝著书,乃盛誉丘明而深抑子长。其义云能以三十卷之约括囊二百四十年事,靡有遗也。”同书《烦省篇》:“及干令升史议,历诋诸家而独归美《左传》。云丘明能以三十卷之约,括囊二百四十 年之事,靡有孑遗。斯盖立言之高标,著作之良模也。”
综上所述,东汉以来,先有经学的简化,后有史学的简化。经学是汉代学术的重心所在,而史学当时只是经学的附庸。因此,史学的简化当是受到经学简化的影响所致。在众多史学家竭力追求简化的学术风气下,我们自然可以理解《三国志》为什么写得如此简略。同样地,我们也可以理解为什么《三国志》在西晋问世后,并没有因其简略而受到批评,反而是受到了普遍的欢迎。
南朝裴松之批评《三国志》“失在于略”。对比上述汉晋史家观念,他的意见十分醒目。在裴松之以后,采用这种方式注释史书的还有若干家。《梁书》卷41《王规传》:“规集《后汉》众家异同,注《续汉书》二百卷。”《梁书》卷49《刘昭传》:“初,昭伯父肜集众家《晋书》注干宝《晋纪》为四十卷,至昭又集《后汉》同异以注范晔书,世称博悉。”据沉家本,刘昭引书 “凡经部六十六家,史部一百十二家,子部四十二家,集部廿二家,共二百四十二家。”
[28]此外,刘孝标的《世说新语》注也属此类,刘注“所引经史杂着四百余种,诗赋杂文七十余种。”
[29] 受南朝学风影响,北魏“(宋)显从祖弟绘……依准裴松之注《国志》体,注王隐及《中兴书》。”
[30] 这些新式批注方法的共同特征都是不求简约、不避繁琐,以追求事实的尽可能丰富为目的,这与侧重名物训诂的经学式的注释方法判然有别,标志着史学史上一个重大的变化已经发生:经学的影响正在衰退。
同样的变化在史书的修撰中也发生了。《宋书》卷69《范晔传》:“范晔左迁宣城太守。不得志,乃删众家《后汉书》为一家之作。”与《东观汉记》相比,范晔在《后汉书》中的确有所删减,但是如果对照一下《后汉书》与《三国志》,就不难看出范晔其实也增加了不少。《三国志》卷6《袁绍传》:
袁绍字本初,汝南汝阳人也。高祖父安,为汉司徒。自安以下四世居三公位,由是势倾天下。绍有姿貌威容,能折节下士,士多附之,太祖少与交焉。以大将军掾为侍御史,稍迁中军校尉,至司隶。
《后汉书》卷74上《袁绍传》:
袁绍字本初,汝南汝阳人,司徒汤之孙。父成,五官中郎将,壮健好交结,大将军梁冀以下莫不善之。绍少为郎,除濮阳长,遭母忧去官。三年礼毕,追感幼孤,又行父服。服阕,徙居洛阳。绍有姿貌威容,爱士养名。既累世台司,宾客所归,加倾心折节,莫不争赴其庭,士无贵贱,与之抗礼,辎?柴毂,填接街陌。内官皆恶之。中常侍赵忠言于内省曰:“袁本初坐作声价,好养死士,不知此儿终欲何作。”叔父太傅隗闻而呼绍,以忠言责之,绍终不改。
两传比较,《后汉书》的内容显然比《三国志》的内容要丰富得多。《后汉书》增加的部分可以从《三国志·袁绍传》裴注所引《英雄记》中找到来源。《英雄记》载: